作為全球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中國是如何走到這一步?它在巴黎協定中做出了什么承諾?它可能成為對抗氣候變化的領導者嗎?

特朗普總統宣布將讓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這一旨在遏制全球變暖的協議時，把批評的焦點對準了世界上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中國。其排放的溫室氣體主要來自化石燃料的使用和工業生產。

按照該協定，“中國將得以在一個長得驚人的時間段——未來13年間——增加此類排放”，并“獲準額外建造大量煤電廠”，特朗普說。

但中國表示，它正誠心誠意地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中國是否言行一致?如果想要成為對抗氣候變化的全球領導者，它還可以做些什么?相關分析如下。

中國是如何成為全球最大溫室氣體排放國的?

中國排放的溫室氣體遠遠多于其他國家。從1990年代開始，其排放量便大幅增長，到2007年，它終于超越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國。此前一百余年里，最大排放國的名號一直屬于美國。

根據“全球碳預算”(Global Carbon Budget)研究聯盟的數據，2015年，中國排放了約104億公噸源自化石燃料使用和工業生產的二氧化碳，相當于全球總排放量的29%。美國2015年的排放量為54億噸。

中國嚴峻的污染狀況在某種程度上是其人口規模的反映——它有13.7億人口，比其他任何國家都多。隨著中國人日漸富裕，購買汽車、更大的房子、冰箱和空調，其碳排放量也水漲船高，盡管他們的人均排放量仍遠遠低于美國人。

不過，推動中國碳排放量日益增長的不僅僅是人口因素。雖然中國是一個相對較窮的國家，但其人均排放量已經超過了歐盟平均水平。

以煤炭為驅動力的中國工業生產的突飛猛進也是原因所在。在中國經濟騰飛的過程中，高污染工廠、鋼鐵廠、水泥廠和發電廠功不可沒。

“關于中國碳排放的故事其實是關于煤炭的故事，”奧斯陸國際氣候與環境研究中心(Cicero)的高級研究員格倫·彼得斯(Glen Peters)近日寫道。

中國一直設法擺脫對這些“煙囪產業”的依賴，并轉而使用更清潔的能源，其煤炭需求自2012年以來有所降溫。但中國能源總需求的大約三分之二依然要靠煤炭來滿足。而煤炭釋放每單位能量所產生的二氧化碳，要多于石油或天氣。

中國在巴黎協定中做出了什么承諾?

中國一直以來都表示，作為一個相對較窮的國家，對它的溫室氣體排放限制不應該像富裕國家理應接受的限制那樣嚴格。中國稱，發展中國家在其人民擺脫貧困的過程中，應該獲準增加排放。

上述觀點在中國就巴黎協定做出的承諾中得到了反映。中國并未同意設定嚴格的排放上限，而是承諾它將降低碳強度——也就是每增加價值1美元的經濟活動所要排放的二氧化碳的量。這意味著中國的碳排放量可以隨著經濟擴張而增長，但其增長率會低于GDP增長率。

中國在巴黎協定中表示，到2030年，它將讓本國的碳強度在2005年的基礎上降低60%至65%。

中國還承諾，其碳排放量將在2030年左右達到峰值，它還會設法讓峰值盡早到來。它打算通過把太陽能、風能、核能以及其他非化石能源用量增至能源總用量的20%左右，來實現這一目標。

中國是真心要降低其溫室氣體排放量嗎?

很多專家都表示，中國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增速已經比中國政府在巴黎協定中承諾的水平還要低了，而且這種勢頭似乎有可能持續下去。中國的碳排放有可能在距離2030年——也就是政府在巴黎協定中承諾的期限——還有好幾年的時候達到峰值。

“中國的二氧化碳排放量非常接近于拐點。拐點很有可能在2030年之前到來——往最好里想，或許已經浮出了水面，”新氣候研究所(NewClimate Institute)的一位創始合伙人尼古拉斯·胡內(Niklas Höhne)說。

國際壓力或許在遏制中國的碳排放方面起了作用，但國內因素才是主要原因所在：中國經濟對重工業和煤炭的依賴有所下降，還有就是公眾對空氣污染感到不滿。這種普遍的憤怒促使中國領導人采取舉措削減“煙囪產業”的產能，而這類措施也有助于限制溫室氣體的排放。

“在中國，發展清潔能源的更大驅動力與其說源自巴黎，不如說源自國內，”綠色和平組織(Greenpeace)駐北京的研究分析師柳力(Lauri Myllyvirta)說。“空氣污染以及重塑經濟的需要是更大的驅動力。”

中國還可以做些什么來減少排放?

中國本可以在巴黎協定中做出更大膽的排放承諾，很多環境倡導人士和科學家都希望它在未來的協商中提出更具雄心的目標。

但國際氣候與環境研究中心的研究員彼得斯說，中國政府往往會在國際協議中做出保守的承諾，而巴黎協定的設計初衷是，讓各國政府得以提出最溫和的初始目標，然后逐步加碼。

“各國都不想要落得個完不成目標的結局，因此自然會做出保守的承諾，”彼得斯在電子郵件中寫道。“但這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巴黎協定以及由下而上的承諾的意義所在。其目的是先邁出一小步，然后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設定更雄心勃勃的目標。”

中國會多么迅速和徹底地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可能是一個在政治上存在爭議的問題。

幾名專家稱，一些中國官員想要采取大膽的舉措，削減煤炭用量，推動綠色增長，另外一些人則擔心，步子太快會導致太多煤礦工人和產業工人失業，并吸走花在別的地方會更好的政府收入。

“基本的不確定性在于，中國能否真正開展以及能以多快的速度開展其能源密集型和投資密集型的經濟的轉型，”世界資源研究所(World Resources Institute)中國能源政策方面的專家宋然平說。“舊有的習慣真的很難戒除。”

中國人民大學致力于環境政策研究的教授鄒驥說，特朗普宣布其想要退出巴黎協定之舉，不會促使中國政府放棄自己的承諾，但的確會讓不愿加快產能削減步伐的地方官員和能源企業更有底氣。

“此事會對利益集團產生影響，”鄒驥說。“比如，火電、金屬、鋼鐵等碳排放量高的行業會說：‘美國現在什么也沒做，為什么中央政府要讓我們采取行動?你為什么不放松一下對我們的要求?’”

中國有可能成為對抗氣候變化的領導者嗎?

特朗普退出巴黎協定，讓中國有機會把自己宣傳成這一國際氣候變化協議的負責任的捍衛者。

但中國不愿扮演獨力捍衛巴黎協定的角色。幾名中國專家稱，它有可能轉而向歐盟以及印度、南非等其他發展中國家求助，以掌控談判方向。

此外，中國仍然處于身為世界最大二氧化碳排放國的尷尬境地。再者，它即便在國內限制了煤電廠的建設，卻也擴大了這類電廠的輸出。

綠色和平組織的柳力說，如果中國能減少煤電廠的輸出數量，為其制定更嚴格的污染標準，并致力于出口清潔能源技術，那么它就更有資格扛起領導者的大旗。